末代帝国灿若星辰的文理之势(5)袁枚
袁枚任沭阳县令时,一次参加一位名士的宴席,席间有一道菜,是用芙蓉花烹煮的豆腐。这道菜如雪似霞,观之赏心悦目,吃到嘴里更是清香嫩滑,无比美味。袁枚连忙向主人请教做法。谁知主人笑道:“古有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,今日你若肯为这道菜三折腰,我就将制作之法传授与你。”袁枚大笑,立刻站起来躬身行礼,主人没料到袁枚真的肯屈尊请教,慌忙一边答礼,一边将豆腐的做法一五一十道出。
袁枚很有生活情趣,不仅爱赏花品茶、游历名山美景,也喜爱美食,且撰有《随园食单》一书,因此为豆腐屈尊这一举动可说是兴之所至,意之所往,率性而为,天真自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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袁枚编《随园诗话》之时,也能不拘泥于门第、习俗等观念上的束缚,只要一听到佳句,便立刻收入,以至于有些诗连作者姓名都不知道。《诗话》中甚至收入了卖面筋的袁某、裁缝郑某的诗作,对袁枚这种随性的行为,当时的诗人王友亮在其作《过随园呈简斋先生》中说他“人海求诗不厌深,肯为俗手度金针”,颇有赞许之意。
袁枚
这种不拘一格的选诗观念,使许多寒门士子、深闺女子乃至青楼妓女所作的诗句得以保存并流传,这些诗作也许粗陋,却不失本真,它们无疑为诗坛吹入了一股清新、鲜活之风,对当时盛行的宗古风气也是一种有力的反驳。
袁枚儿时就有“神童”之誉,后来中了进士,做过几年县令,政绩不小,尤其在担任沭阳知县的两年间,做过不少政事,颇有贤名。袁枚四十余年后重返沭阳时,民众仍夹道而迎,可见其受拥戴的程度。
袁枚天性自由,厌恶官场倾轧,因此40岁便辞官归隐,在江宁(今南京)筑“随园”定居,专心写诗著文,结交天下文人士子,提拔和培养后起之诗才。比起做官,写诗作文的闲适生活似乎更适合他率性敏感的天性。他写诗提倡“性灵”,认为作诗不应矫情,而应融入自己的个性。他在《随园诗话》中指出:“诗文之道,全关天分。聪颖之人,一指便悟。”此处的“天分”既是天性、天赋,也是想象力、艺术表现力、感悟力的结合体。
袁枚写诗作文,很少引经据典,而是“以才运情,使笔为舌”,因为不失赤子之心,所以他极易有感而发,情动则诗成。袁枚认为诗就是人的性情,性情之外无诗。一首诗只要能引起人感情上的共鸣,就是好诗。
袁枚标举“性灵”,驰骋乾隆诗坛近50年,为诗坛泰斗,有志于诗文的人都争相阅读他的诗集。与袁枚同为“江左三大家”的赵翼读完袁诗后评价“子才果是真才子”,时人也称他为“奇才”,可见袁枚受推崇敬仰的程度之深。
袁枚从小好学,然而9岁之前,他却只知四书五经,不知世间有“诗”。9岁时,他偶然读到《古诗选》,由此对诗生发出浓厚兴趣。这一年,袁枚随长辈一起去杭州吴山游玩,登上山顶远望,整个杭州城尽在脚下,山腰雾气缭绕,美不胜收。见此景色,袁枚当即吟出一首五言诗,其中“眼前两三级,足下万千家”一联赢得长辈的交口称赞。袁枚晚年重游吴山时,忆起儿时所作诗句,不由感慨:“觉童语终是真语。”
童年时能以纯真之心人诗,所以诗句才如此真切自然,没有任何伪饰。这种一无所饰的境界是袁枚终其一生所追求的境界。无论做人、作诗、作文、处世,他都追求精神上的坦诚、率真、自在,不拘世俗。他提倡妇女文学,广收女弟子的行为,在当时普遍认为“女子不宜为诗”的社会中,可谓惊世骇俗。他与女弟子关系密切,常常来往诗文唱和,因此引起不少人的攻讦和不怀好意的猜测。
然而袁枚不以为意,仍旧我行我素,任意洒脱。乾隆五十七年(1792年),77岁高龄的袁枚与7名女弟子在杭州湖楼开诗会,丝竹声色,往来酬唱。这一场风雅诗会轰动了整个杭州城,连当时的太守都慕名而来,且在临走时留下了一艘玻璃画船,为袁枚和女弟子们提供游玩之便。事后,袁枚还特意刻印了《女弟子诗选》,以作为对弟子创作诗文的鼓励。
袁枚不以世俗名利衡量人生的意义,而是能依照自己的方式自在生活,无所羁绊,所以能随性而活,且能活出自己的兴致和情趣。那一座他自己建造并居住了近50年的随园,便是他所追求的生活境界的最佳体现。
他曾作《杂兴诗》,详细描述了随园的景致:屋子不大,因而不会遮住四周的山色,池子开凿得多,所以荷花竞相开放,池中的鱼也活泼自在。这一幅与自然景物相区别,又能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图画,与袁枚怡然自得的心态十分贴合。他在建造随园时,并没有建墙,因此整个园子不是封闭的,而是与四时风景相融,与四面游人相通。
“放鹤去寻山鸟客,任人来看四时花”,这是随园门联上的一句话,由此可见袁枚的放旷豁然的生活态度。
袁枚还写出一部《随园食单》,其中细致介绍各种菜点佳肴的制作方法,而且常有独创。如他创造出各种以茶人食的“面茶”“茶腿”,这需要对茶和食物均有相当程度的研究才能做到。他对生活细处的用心,体现出一种乐观、旷达、自得的情操。
袁枚的过分率真和随意也常为人所诟病,然而也正是这种不事雕饰的本色,造就了袁枚灵动洒脱的人生。这种天然本真之色是他身上最不被人接受的部分,也恰是他身上最为珍贵、最令人神往的部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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